在中国人的文化里历来对那些能够潜入敌营,舍命一击的人抱有难以名状的崇敬,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荆轲刺秦王,刺客的精彩人生也总能激发出后来人的英雄气概。一九三七年七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全民抗战开始了,在沦陷区北平和天津,一些未及弱冠的青年学子们凭着一腔爱国热情,组织了以刺杀、爆炸、纵火等手段,打击日伪政权的“抗日杀奸团”,刺周作人、刺川岛芳子、刺吴菊痴、刺程锡庚、王竹林,一时间日军政要人心惶惶,汉奸走狗避之不及。本期《中国记忆》请到了已经88岁的前北平抗日杀奸团战士叶于良老人,让他为我们讲述一下那段谍海沉浮,壮士舍命的人生经历。
凤凰卫视2010年10月30日《中国记忆》节目播出“北平抗日杀奸团(上)”,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件爆发,日军侵犯华北。此时15岁的叶于良正在福州探亲,大约半年之后,他从香港乘船到天津,辗转想回北平的家,然而当时的天津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
叶于良:到了天津算是没事,看着日本兵在码头上巡逻拿着枪,反正看见那时候已经就是说到了日本统治区了,这就是做了亡国奴了,心里面当然不痛快。到天津我说买一个车票回北京,回北平那时候叫北平,我一上车那车很挤,我上车的时候被一个日本鬼子踢了我一脚,我当时就心理非常恨,你凭什么踢我,我就想拽住他,这会旁边的中国人赶快把我拦住了,他是日本人,咱们现在惹不起,他们都是随便杀人,那就忍吧。
解说:在火车上的一段经历让叶于良气愤难平,反抗的情绪开始在年轻的胸膛里埋没下了种子。
叶于良:回到北平的家里面,家里也是痛恨日本鬼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还不能说,还不能有行动,一有行动了,日本刑侦队豢养的那些中国的特务,马上就会来把你抓起来,一顿痛打,再不然就是杀头。
解说:1937年7月17日,身在庐山的蒋介石发表了全民抗战的宣言,宣言号召国民“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决心。”而这番话,给身在沦陷区的叶于良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叶于良:沦陷区也要生活,所以说当时也不能说流露出来,满街上喊我抗日,谁敢喊,谁敢喊,他们就抓起来,尤其是特务也多,日本豢养的特务。你比如说街上看不见几个日本兵在闹,但是日本人养的特务他会抓人,所以那时候也是痛恨日本、也痛恨汉奸。在这个时候,在学校里头,同学也是心里面有怨恨,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来,顶多是背地后,同学们在一块骂一骂、出出气,在那个街面上,那是不能露的。
解说:叶于良当时还在北京的志成中学读书,面对着满城的白色恐怖,未及弱冠之年的莘莘学子,凭一已之力,当然是无从与日伪政权抗衡。
叶于良:直到1939年,那时候我有一个亲戚,就是伪满洲国国务总理郑孝胥,郑孝胥的孙子、孙女,他们都是抗争杀奸团的,我们跟他们沾点亲戚,经常到他们家去玩。他们就谈起来,说你敢不敢抗日,这个可是掉脑袋的事。我说敢啊,抗日还不敢,就这样我就参加抗日杀奸团,我就这么参加了。
陈晓楠:抗日杀奸团最早的一批成员主要是中学生,后来很多社会各界的名流子弟也开始加入其中,比如说伪满总理郑孝胥的两个孙子郑统万和郑昆万,袁世凯的侄孙袁汉勋、袁汉俊,达仁堂的大小姐乐倩文,孙连仲将军的女儿孙慧君,冯治安将军的侄女冯健美等等,而叶于良就是北平抗日杀奸团成立初期,最早入团的成员之一。
叶于良:当时抗日杀奸团是一个学生组织,都是学生,但是受到国民政府的支持,那当然好,又有政府支持,所有这个枪支当时都是政府供给的,有这个政府支持,所以觉得这样好,这种抗日还行,还有枪支弹药,还能够得到支持,能够得到国家的承认。
解说:在叶于良的回忆里,北平抗日杀奸团最早的负责人,也是他的入团介绍人,是燕京大学化学系爆破专业的学生李振英,当时他的入团仪式,就是由李振英主持完成的。
叶于良:仪式就是宣读那个什么,那个是宣誓,就说保守秘密,如果违反了就是愿意受严厉的制裁,就这种的,宣誓完了就是写宣誓书,然后就是撕,撕就完了,销毁了。
解说:抗日杀奸,报仇雪恨,同心同德,克敌致果,我自愿参加抗日杀奸团,愿意严格遵守团规纪律,违者愿意受最严厉的惩处。
解说:深宅老巷,四下无人,少了许多繁文缛节,也没有太多激情澎湃,但从这时起,叶于良已经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从一个懵懂少年到抗战成员的全过程。
陈晓楠:事实上,抗日杀奸团最早的发起者是国民党军统局天津站地下组织的一位年轻成员,叫曾澈。作为国民党地下外围组织,抗日杀奸团和军统有大致分工,军统负责刺杀防范严密的日伪高官,而抗团则主要惩戒中层汉奸人员。抗团曾经成功地暗杀天津商会会长,即日军占领天津后马上就担任傀儡组织维持会委员的王竹林,还有天津伪海关监督,兼伪联合准备银行津行的经理程锡庚。而在北平的行动,则是由抗团北平负责人李振英组织筹划实施的,他也就是前面曾经提到过的叶于良老人的入团介绍人。
叶于良:李振英看见我抗日比较积极,那你就组织行动工作,负责行动工作吧,他成立一个行动组,行动组就是暗杀的,就是管暗杀的那种行动。
解说:1937年12月华北沦陷后,日本已经在北平扶植了汉奸傀儡政权,自称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大汉奸王克敏任行政委员会委员长,另有委员汤尔和、高凌霄、齐燮元等一同附逆,一时间北平城内群丑跳梁、乌烟瘴气。
叶于良:你要知道日本在这的时候,日本人一般的都不出来,你在外边你看不见日本兵,他根本都是指挥的,他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挥,他自己并不亲自出来,你像查户口什么,不是日本人查,都是汉奸查,特务抓人,也不是日本直接宪兵队出来抓人,都是特务抓人送到宪兵队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