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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李雪峰整理回忆录:文革是怎样发动的(2)

发布: 2016-02-01 10:45  | 来源:未知 | 编辑:4908.com | 查看:

  与李丹林的交往

  认识李雪峰的女儿李丹林并成为好朋友,是在东北农场劳动时。
 

  文革前,我们同在北京大学三年级学习,她在历史系,我在国际政治系。那时女学生少,都住在一栋楼里,但大家埋头学习,很少和外系的同学来往,我与她并不相识。1966年李雪峰当了北京市委第一书记,丹林成了名人,在校园内经常看到她活跃的身影,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讲过话。
 

  我们开始熟悉是1968年。这年夏天,解放军宣传队、工人宣传队进校,武斗结束。冬天开始毕业分配,因为哥哥在佳木斯,我报名到黑龙江。黑龙江领导人潘复生决定,分配来的两千大学生一律到部队农场劳动。在连队的名单里,我意外地发现了丹林的名字。没有想到,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女儿也主动要求到边疆、到反修前线工作。
 

  学生们按连队编制,一共4个排,女生集中编为一排,排长是解放军干部。丹林在一班,我在三班。很快,连队从哈尔滨军部招待所来到嫩江3065部队农场。
 

  农场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我们住在山坡上,井有几十米深,井绳有手腕粗,就是夏天也结满了冰。全班10个同学齐动员,不仅要给自己班打够水,还要轮流给厨房打水,最后要饮农场的牛群。十几头牛从不入圈,满山乱跑,一到晚上就到井沿来等水喝。它们喝水时都来了,干活时没影了。强壮的头牛跑得飞快,男生只能抓住落在最后的瘦弱之牛。但排长说:你们让牛干活,你们干什么?
 

  艰苦的生活将大家的距离缩短了。丹林是文艺活跃分子,时常听到她的歌声、笑声、俏皮话。她不仅活跃在舞台上,就是在台下也是唱啊、跳个不停。帮厨时,端着盘子,跳着舞步,来个大旋转,盘中的饺子随着她的旋转飞了出去。
 

  我真正认识她是在政治运动中。那时,说我们都是没有改造好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其实我们都是解放后才上小学,在红旗下读了17年书。在学校还有红五类、黑五类之分,现在无一例外都成为革命、改造的对象。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内,搞了三次运动:清队、整党、党员转正。每次都是如临大敌,人人过关。
 

  我的父亲李琪文革前是北京市委宣传部部长,他在京戏改革中与江青意见相左,被说成反对江青。1966年5月,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戚本禹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点名批判我父亲。不久,父亲自杀,离开了人世。因为父亲的问题,这三次运动我哪次也逃脱不了,而且次次都是重点。
 

  每到运动,丹林因父亲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备受重视。连队召开积极分子会,积极分子们在领导带领下鱼贯而行。丹林走在最后,却回过身来,边走边向大家招手,不断做着鬼脸。她是用这种方法,向大家表明她对这种做法的反感。从此,我们成为了好朋友。靠着丹林等人的鼓励、帮助,我才熬过那段最难过的日子。
 

  1970年3月,结束了劳动锻炼,分配工作。省里规定,大学生一律不准进大城市,全部分配到县城或县城以下单位。不少同学都找关系回到了关内,丹林最有条件,却没有活动,分配到五常,而且主动要求到公社、基层工作。我分配到通河,从此天各一方。
 

  不久,传来她父亲出事的消息。我在通河,毕竟在县城教书,不禁担心在农村的她。东北农村不比关内,地广人稀,荒山野岭,她一个人怎么生活呢?后来听说她回到辽宁,结了婚,和丈夫、公婆一起生活。他们全家爱唱,时常唱歌、唱京戏,令邻里咋舌称奇,在当地广为流传。
 

  再见面,已是5年后。一天,我回到北京月坛北街,妈妈说丹林来过。丹林说起,李雪峰早被开除党籍,但好在这份文件毛主席没有划圈。我听了很难过。我赶去见了她。丹林带着一岁多的女儿,不多说话。女儿身有残疾,我才知道,她怀孕5个月时,突然听到父亲死亡的谣传,深受刺激。
 

  运动总有结束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1982年,丹林调到中央教育台,常常做历史片子,送到我所在的中央文献研究室审查。每次审完片子,我送她,都有说不完的话。她的语言仍然犀利、一针见血,俏皮话常常引得我开怀大笑。
 

  她告诉我,她父亲也回到了北京,就住在厂桥的中直招待所,一拐弯就到。

 

  初次拜访李雪峰

  这是一座旧的三层小楼,李雪峰住在二楼的一间客房。屋里陈设简单。他仍然瘦削、文雅,与十几年前不同的是,因为不出门,穿着简朴随便,天热,他穿一件无领短袖背心和一条类似睡衣式的薄长裤。
 

  我自报家门,一切都那么自然,我们谈天说地,一见如故。他正在赋闲,等待结论,有时间和我闲聊,气氛轻松自如。他的夫人翟英言词之激烈,一点不亚于我们年轻人。
 

  我从不主动提问题。这是从小在家里养成的习惯,不该问的不问。大人让你知道,自然会说;不让你知道,你问了,也白问,还会挨批评。经历文革,我更养成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大家说南道北,李雪峰看似不经意讲出的故事,真实而令人惊奇,听得我目瞪口呆。
 

  1983年,李雪峰做了结论,任全国政协常委(1985年补选为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他离开了招待所,搬到了南沙沟。当时,我所在的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开始写周恩来解放后的历史。中共八大书记处书记中只有李雪峰没有官复原职,比较容易见到,因此列入了我们的重点采访对象名单。
 

  我带着周恩来研究组的人到他家拜访。他正在花坛边舞剑,一招一式,动作标准、到位、轻松,舞姿矫健、优美、飘逸,完全看不出已是古稀之年。原来,他51岁时生了一场重病,休养期间,向名家学了太极拳、太极剑,从此身体渐渐好起来。他毅力惊人,每天坚持练剑,还天天坚持洗冷水浴,一直坚持到90多岁。他活到97岁,与此有关。他看见我们来了,收起剑,将我们领回家。
 

  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他没有平反,没有官复原职,这在6个中央局第一书记中仅此一位。因为不是平反,不补发工资。经历战争年代的老同志将钱看得很淡,没有攒钱的习惯,又要接济亲朋故旧,平日开销大,也存不下钱,自然没有财力置办家具。但他安之若素,精神很好。
 

  他热情接待了我们,但讲话很有分寸,不轻易讲什么,特别是到关键的地方,宏篇阔论,听得我们云山雾罩。回来整理记录,发现他谈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说。访问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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